MG体育有一本有名的书叫《扯淡的工作》(Bullshit Jobs),自从知道了这个书名,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说到工作,立即就会想起它。最近几年,网络上好像更乐于谈论不工作的人,谈论工作的无意义和不快乐,人们好像越来越不愿意工作了。在这种无力的情绪里,我们准备邀请各行业的人谈论自己的工作,试着了解这些仍在专注工作的人,他们的痛苦是什么,价值感何在,快乐又是什么。第一期的受访者是建筑师范蓓蕾。
做独立事务所以后,范蓓蕾穿拖鞋上班。创业之初,工作室在上海一栋老房子,木地板隔音差,穿拖鞋能减少脚步声。现在,搬了几处办公室后,她和同事保留了这个习惯,进门能看到的除了建筑模型,就是各种拖鞋。
范蓓蕾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学,又在柏林工业大学读了城市设计。2008年,第一份工作是大舍建筑事务所,五年后,她在上海合伙创立亘建筑事务所。十年里,作为独立建筑事务所,亘建筑完成丁蜀成校、一庭亭、交通物资仓库改造、乡宿上泗安等项目,作品获得包括自然建造奖、WA中国建筑奖、上海建筑学会建筑创作奖等。
外界对建筑师这个行业想象不多:一个人坐在桌前,画图纸,或戴着安全帽,出现在施工场地。建筑师的重要性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表达。实际上,建筑师参与并决定着我们的社会景观——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空间——城市、乡村、小区住宅、办公楼、一所学校、一个美术馆。这也许能够影响到未来一两百年里人们的生活。
我们与范蓓蕾交流了作为一个青年建筑师的工作日常,她对建筑行业的理解,人们会在这个行业里遇到的诸多困难。范蓓蕾说,建筑师永远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也许是一个注定会失去掌控权的角色:业主、政府、施工方,各种各样的问题随时出现。她形容建筑师就像交响乐队的指挥家,不仅要了解每种乐器的运作机制,还得知道所有乐器混在一起会发出的声音。而建筑师的自我表达,也许最终只能在这样的庞大中实现一小部分。
至于范蓓蕾,她说她绝不是一个松弛的人。多年来,她习惯将日程严格按小时规划:每天七八点钟起床,上午她不看微信,集中思考设计。下午两点到公司,和每个项目组的同事,以及结构顾问、设备顾问、幕墙顾问、施工总包等等一起开会——这就是建筑师的日常,一个注定要协调各方的角色。会议时常到晚上七八点。接着,她骑上共享单车回家。到家后,她会花一两个小时陪孩子写作业、弹琴、看书、聊天,再安排第二天的工作。
“我们独立的时候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但还是比现在要好很多了……独立事务所是一个以独立建筑师为核心,以作品为目标,去做个人创作的一条道路。你只有做过事务所,你才能够觉得有自己的主导权,可以自己选择,可以自己去把握节奏和你想做的事情。”
你2000年进入同济大学建筑系学习。刚开始学建筑时,有没有哪门课令你印象比较深?
范蓓蕾:我觉得是设计课,它和其他专业课不一样,在和老师的交流过程中你会了解很多在书本或者在平常生活中关注不到的东西。比如说,我们之前有个课题叫“小菜场上的家”,就是把住宅做在菜场上。这就跟生活息息相关,设计者首先要了解菜场怎么运作,也要理解家的意义。也是这堂课让我明白,做设计最开始都是价值判断,怎么做之前一定先问为什么。我开始理解做建筑是怎么回事——就是去营造人们周围的环境。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建筑师都可以做。这件事一辈子都学不到头,其实还挺过瘾。
范蓓蕾:大三之后,我对建筑有了热情,觉得建筑师是个非常幸福的职业,之后从来没有想过要干别的。那时候也是房地产市场化、商品化发展的高速阶段,一切都在往上冲,整个行业都蓬勃向上。
当时你们同一届的学生可能有 150 人到 180 人,毕业后比较主流的工作选择是什么?
范蓓蕾:大多数人会去同济院、华东院,或者去大的外企。大家觉得这些地方项目来源更稳定。很少人会选择独立的建筑事务所。独立事务所就像创业,追求的不是一种稳定大企上班的状态,而是灵活、可能更有创造力的方式,当然也会更辛苦。
你读大五时在大舍实习过一年,去德国念完硕士后又加入大舍正式工作。大舍2001年在上海成立,是一所独立建筑事务所。和其他选择相比,当时犹豫过加入大舍吗?
范蓓蕾:当时大舍虽然规模不大,但已经是行业里大家觉得特别好的建筑事务所。那时不像现在信息这么透明。大舍人很少,十几个人,又很稳定,很少招聘。我属于下手特别早的。而我那时候也觉得很有荣誉感,觉得跟了好的建筑师,进了好的事务所,简直太幸运了。
范蓓蕾:我们那时候加班很少。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市场比较好,大舍比较从容,项目来源、项目质量都很好。工作室在上海音乐学院附近一个独栋老房子,有露台,建筑师中午还会一起打牌,下飞行棋。人和人关系很亲近,介于同事和朋友之间的一种状态。
我入职后参加的第一个项目是设计一个美术馆,大概做了一整年,做了十几、二十几稿,而且这些都不是业主要改,是建筑师自己要改。就像一开始我就体验过最高的设计强度和思考密度,印象非常深,每天都在讨论,会记很多笔记。那时候政府牵头的很多项目,对建筑师都有很大的开放度。比如说做学校,会去研究学校这个类型,然后从建筑师的角度提出看法,努力创造新的东西。
范蓓蕾:在学校时,你做的所有设计都有老师带领,鼓励优先,会屏蔽掉很多跟设计无关的前提。但是一旦进入到市场,那就非常不同了。一个建筑跟一个杯子、一个碗最大的差别就是它调动的资源太大。业主的前期投资,政府审批,到后面运营,参与的项目小则投资几千万,多的上亿。当涉及的资金和资源是这个量级,建筑师要处理的问题就非常复杂,此时建筑不仅仅是一个设计问题,很多时候是需要智慧。这种智慧可能是种判断力和行动力,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下决策,如何提前发现问题、主动解决问题。这些只有工作之后才会遇到,而且对人的性格要求比较高。
范蓓蕾:后来在水石设计工作过一年。当时吸引我的是他们合伙人的状态非常开放,也非常有想象力。我当时在公共建筑部,那里做的项目非常大,和开发商合作,动辄几万平方米。他们项目经理对我最多的埋怨就是他会觉得自己只要 60 分,但我非要做到 90 分,然后多花的时间他们不愿意买单。但我根本没觉得我做到 90 分。
范蓓蕾:因为那时候我还是学习状态,做所有事情都比较新鲜,所以还能支撑下去。每个项目都有时间限制,你只能在时间节点内做到你觉得好的程度。
范蓓蕾:创业源头是当时我们在上海的好友夫妇想离开大城市去莫干山定居,同时分享几间客房给客人。我们就帮他们做设计。过程非常愉悦,我们跟业主有很好的互信,从一开始就对未来所有使用场景都非常清楚,每一种材料、每一笔钱都仔细讨论过。建成后业主也使用得很好,他们两人都非常会生活。当时就觉得这可能是我想做的事,出来做建筑事务所,自己可以去主导事情。
范蓓蕾:刚开始只有我和孔锐两个人。当时还没有租办公室,孔锐在莫干山常驻,跟业主一起工作,我像自由职业者一样工作。正式开始的线 年,那时候我们租了间老房子,第一次有了同事,一共六个人。薛喆也在那时加入,后来成为了我们的合伙人。
建筑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行业。我觉得建筑师和艺术家最大的区别就是,艺术家常常可以一个人搞定所有事情。但对于建筑来说,它其实需要有能力的团队,而且团队每个人在自己位置上都要做非常准确的判断,都要主动寻找问题。一个指令完成型性格的人很难做建筑师。因为每个项目情况都不一样,你必须要求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做出贡献。
合伙人有点像交响乐团的指挥,除了建筑专业之外,还要了解机电,了解结构,就像得知道交响乐里每种乐器发出的声音和运作机制,最后这些乐器混合在一起会发出什么声音MG体育。并不是说你是指挥就一定要会吹奏所有的乐器,但是你必须要了解所有的乐器。像我们会有结构工程师,设备工程师,灯光、景观顾问。每当开始一个项目,我们会有一个大团队去收集很多前提。如果收集到的信息不够丰富,就很难做出准确的设计。当然你可以很抽象的想象。但真正好的建筑其实是跟“环境”融合在一起,我们就必须提前了解那个“环境”是什么。
于建筑师而言,“完整感”是不是很重要?看到你之前在接受采访时,有当时想成立事务所,也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完整去接一整个项目。
范蓓蕾:我觉得分两部分,一个是作品的完整感,就是当你独立的时候,你可以去判断建筑的整体性怎么去控制。比如说,我们一直觉得,在任何一个空间里能看到所有跟直接感受相关的东西,都应该是一个设计师去主导。我们接所有项目时都会提出,建筑、室内、景观、家具、灯光,全部由我们来设计。就像一幅画一样,所有都跟你的直觉有关。虽然看着可能很随意,但其实每一笔的线条都需要准确。
第二,当你独立之后,你其实可以全程去决定你的项目。很多设计机构侧重做前期,然后像有的设计院,它的强项是做后期。当我们独立了,我们就可以自主地去做全流程的工作。
我也是从独立之后才开始意识到,建筑不只是一个设计问题,它是处理你跟社会的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你要理解整个社会运转的机制。
你们第一个建成作品是莫干山民宿,然后到 2016 年,你们做了树袋屋项目,当时社会也有一个趋势是关注民宿改造、关注乡村。所以建筑事务所会接到很多这样的机会?
范蓓蕾:我们一直都在做决策。我们第一阶段做了很多改造项目,但是后来发现,很多改造项目完成后没有被很好运营,因为业主并没有成熟的运营管理团队,我们觉得挺可惜。所以接下来就做了一些新建项目,也包含酒店和民宿。
但是酒店这种项目,在山里面做的话,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政府审批问题。我们当时做了好几个酒店,最后都没有真的落地。后来又开始设计丁蜀成校,开始慢慢多了和教育、文化有关的公建项目。
范蓓蕾:一开始是孔锐在东南大学做客座教席时结识的沈旸老师引荐了我们。去了之后,我发现这个项目比我想象得复杂,因为紫砂壶有一个很长的历史传统,而且丁蜀这个小镇跟普通的中国小镇很不一样,家家户户都在做紫砂壶。(丁蜀镇在江苏省宜兴市东南部,常住人口约22万,其中有约10万人从事紫砂产业及其配套产业。)每个人的生活和状态也不同于其他地方。丁蜀成校(全称为丁蜀化技术学校)是当地一个主要负责培训紫砂手艺人的职业技术学校,源源不断有年轻人来学习,整个小镇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当地政府给了我们充裕的时间来调研。校长带我们去拜访制壶名家、陶艺大师、去看制陶相关的历史遗存,去看紫砂矿源、看从明代使用至今的龙窑,我们开始逐渐了解紫砂,慢慢沉浸到大的氛围里面,以及理解这所职业技术学校在小镇里面到底意味着什么,然后它在今天的角色,和将来的角色、过去的角色之间的差异是什么。
我们在设计之初就决定遵循一个原则:校园的环境最重要。我们没有设立传统的校门,并将四栋工坊放在校园中间,围成一个广场,形成公共空间,因为会有很多本地人到学校里来学习交流。然后设置了很多长廊MG体育、座椅,让人能随时随地停留休憩。还有最重要的植物,教学楼上有个被一颗大朴树覆盖的平台,还有种植了榔榆和乌桕的庭院。每棵树都是我们从镇上一个大苗圃里选出来的,每棵树朝什么方向,树冠的姿势,都会根据环境和光线在栽种时做出调整。
然后可能是最激进,也是在开始时遭到一些阻力的,是我们把整个校园建筑的主要材料定为红砖,而且让所有的材料都暴露出来,想要人感受到建筑的外表也是开放的。但好在当时学校和镇上的主要领导都非常认同我们的想法,让这些想法最终得以实现。
范蓓蕾:其实我感觉建筑师都比较爱做学校。因为学校首先是一种很古老的类型,比如最传统的大学,修道院,跟我们今天常见的商业综合体不大一样。一所学校不在乎外部的场景切换,追求的是一种很本质的东西。
学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它会聚集一些和你一样的人。所以我们在做学校时会比较在意课堂之外的部分。
我们最近在做一个叫做“百校焕新”项目。在深圳, 90 年代左右建了一批老的学校,那时候没有预想到深圳的城市人口会如此迅速增长,从当时的400 万到现在的将近1800万。同时,教育理念和校园生活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所以当地政府的规划建筑部门请来一些建筑师做校园改造。作为建筑师,我们要判断一个学校缺少什么,建筑师给出提案。至于改造什么,不同的项目由不同的建筑师来决定。
我自己感觉,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由探索的感觉相当重要。不是别人喂给你,而是你去发现问题、寻找答案,这个能力很重要。以及一个孩子在跟人的交往中如何建立一种长久和稳定的关系,遇到冲突怎么化解,怎么跟人合作、怎么跟人相处,这些其实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因此在设计改造时,我有意把食堂和体育风雨操场塞在一起。一生当中重要的人都是不期而遇的,对吧?设计时我就在思考如何能够让大家见面,这是最简单的。这种不期而遇不仅是视线上的交流,而是当你塑造了一个很好的空间时,大家更愿意多停留。这些都会给人创造机会。我觉得这些机会很重要。
范蓓蕾:这个我觉得还蛮有意思,因为中国过去二三十年的房地产很蓬勃。90 年代末正好房地产开始发展,住宅开始商品化,就以上海为例,大量土地被开发,建房、建小区,2001年之后又有独立事务所加入到市场里来。所以建筑市场就能一直往上冲。
但到 2011 年左右,市中心新的土地逐渐没有了。这时开始有一些小的开发商,完成了初期的积累,已经开始考虑转型。那时候审批、建造都还没有完全制度化,业主也像创业者,需要灵活的建筑师,就跟我们独立出来的时机很搭。比如市中心曾经有一些厂房,业主想让我们改造成创意产业园。经常一个大厂房在路边,我们钻过厂房进去看,发现有一块空地,然后还有树林,有很丰富的空间。这些空间如果重新改造,重新规划好,搭配商业,配套,可以变成一个很舒服的,有活力的社区。就像我们当时改造的交通物资仓库,将原先实际上只有几十个人工作的仓库改造成可以容纳上千人使用的复合空间。那段时间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如何观察城市,试图去理解人的生活,人的行为、空间和环境的关系。
从大环境来说,它其实到了慢下来的时候。慢下来之后,我觉得改造项目可能会更有意义一些。因为建筑是个很长远的事情,它一定是会要改造的,不可能永远是在造新房子。
现在我们又在做“百校焕新”。亘建筑成立后首先接到的是改造项目,过了十年我们又回到改造。我觉得还挺好。
范蓓蕾:太多了。最严重的就是失败了,项目毁了。我们遇到最离谱的情况是,当时一个项目没有做地勘,然后等到施工图画完,开始做预算,他们终于想起来做地勘了,结果发现下面原来可能是个水塘,是软的,相当于要重新把下面夯实,或者打很深的桩,导致地下部分就花掉我们整个预算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但是预算已经批下来,不可能再增加,最后只能通过减少上部建筑的钱来平衡下面的钱。为了省钱,从里子到面子全部拉低很多档次。影响最大的还是结构部分,全都走形了。这是非常大的失败,等于过去几年白干了。
所以我们可能做十个项目,建出来可能有四五个,能发表的只有一两个。这个比例,可能已经算不错了。我们已经算运气非常好,几乎每隔一两年都能有一个建成作品发表。
范蓓蕾:太多原因了。从方案到建成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首先方案要业主通过,然后画施工图,要跟各个专业沟通协调,图纸完成后要通过内审核外审,之后开始做预算,定材料,施工招标。也就是说,从设计开始到施工可能已经过去一两年。
范蓓蕾:现阶段的情况是,很多施工都是层层分包,或者临时被喊过来做事情。很多东西就要靠现场的技术总工来控制,但其实大多数人他哪有那个精力?或者根本就理解不了独立事务所的这些创新——怎么你们每个地方都要创新?再加上有些工程预算的确压到非常低,对于很多工人来说,他也确实没必要为了实现你的作品劳命伤财。
建筑师其实主要是解决问题的人,首先要知道出问题是常态,总有控制不到的地方。第二,你要有能力解决问题,解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出现的问题到底找谁能解决?再解决技术,从技术角度上能不能有新的提案?每天都在应付这些事情。
这也和我前面说的“失控感”有关。你没办法去跟别人说,你要用别人的项目去实现你的个人理想,对吧?你只是说,在满足实现所有人需求的过程中,顺带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不过我很少抑郁。建筑师大多是乐观的性格,否则坚持不下去MG体育。建筑师可能更像是行动家,想得比较少,主要就是做事,也可以说这个职业更像是盲目的乐观者,也很容易导致破产,等意识到问题时风险已经来临了。我们现在经常需要合伙人专门开会把事情过一遍。有时候会发现已经开出去几十公里了,很多事情摆明是白做,经常遇到这种事。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堆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不自己专门找时间坐下来想一想,抽离一下的话,有可能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范蓓蕾:我想这应该和行业背景相关。如果市场很好,转行其实很少。建筑师这个职业还是很有幸福感。首先它不需要太多人情世故,然后因为门槛较高,就靠技术吃饭,大家也比较尊重你。
但如果市场不好,很多人就会转行。年龄一上去,对收入的要求高了,就没办法再留在这个行业了。
范蓓蕾:现在很热门的选择是去迪士尼。迪士尼其实需要很多有设计背景的人。然后建筑师也会转行去大企业,尤其是互联网企业。很多行业都需要做项目,比如说造企业总部或工厂,这些都需要有技术背景。建筑师审美一般也不差。我也有同学转到动画行业、游戏行业MG体育,或者去互联网公司做地图。
范蓓蕾: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建筑师在做长远的事情,未来的不确定性可能让很多工作戛然而止。但我们没有办法掌控这个。
比如说,曾经市场非常蓬勃,我们不会有担心,如果独立建筑所开不下去,就再回去。大家那时都很乐观,不像现在,大家就比较患得患失,轻易不敢换工作。可能疫情前有一些预兆,疫情后就比较明显。
就拿那些找独立建筑事务所的个人业主举例来说MG体育,他们一般都有共同的特质,首先相信设计能够创造价值,其次,他们对未来市场有很好的预期,愿意试一把。因为创新需要有人买单。但现在能感到人们开始变得保守了。
范蓓蕾:只能说在筛选项目时更谨慎一些,选择那些落地性更强的。但是大的环境没有办法对抗。
范蓓蕾: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可能先有一个建成作品最好,会让你从茫茫人海中凸显出来。但是怎么有建成的作品?那就比较难。我们当时运气比较好,开业前有朋友委托,先造了一栋房子出来。接项目时,建成项目业绩是很重要的。其次,就是你要准确、积极地宣传和表达自己。
范蓓蕾:与之前相比会少一些。但也有可能我老了,更年轻的建筑师他们在交流,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2023年,国内独立建筑事务所面临的国际竞争压力大不大?同样的一个项目,业主是否会更偏好给国际建筑事务所机会?
范蓓蕾:外企一直都是碾压式的存在。业主更欢迎知名的国际事务所。我们和他们很难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但是现在像深圳等地,也有一些很好的国际设计竞赛,评委是懂设计的学者和实践建筑师。这些竞赛大家都有机会。以设计的好坏来取得项目,但是对项目的类型要求也会比较高。一般我们比较有机会的是能够用设计去解决问题。因为你解决了,别人没解决,是一目了然的。
范蓓蕾:自媒体时代跟以前不一样。很难再说原创了,有可能今天发表的东西,自己还没盖出来,别人就先盖出来。但是我不是说网红建筑不好,只是说它在网上比较容易传播。但是我确定的是,任何一个建筑都没有办法只用照片表达,因为人对建筑的体验是一种对真实环境的感受。
我相信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建筑师不会受这些影响。业内非常清楚一个好建筑是什么样子,不会说想做一个照片拍得好,但大家到现场来都觉得不好的建筑。那对于任何一个建筑师都是很差的评价。
范蓓蕾:我觉得是就是准确,恰如其分。建筑形成一个背景,为内部活动提供很好的环境,同时在建筑方面或者是美学氛围上又有新鲜的东西,可以给人以启发。
范蓓蕾:我也是慢慢才考虑到这个问题。很多建筑项目,建筑师刚开始参与,其实就决定了未来一两百年里这个空间、这个地方的结构。你有没有给未来留机会?现在跟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对接时,我们会提前做提案,让人一眼看到城市图景。我们会解释区别在哪里。可能那样的项目不是我的作品,但我觉得它会对我们未来的生活有影响。你说这是不是建筑师对公共事务的责任心,我觉得算是。
范蓓蕾:我可能想做一个拍建筑纪录片的人,当 up 主,这样能在中文世界里面留下建筑师的观察,展现我看到建筑之后的感受。就像不懂音乐的人,听做音乐的人讲音乐,也会有一种“被打开”的感觉,人能变得更敏感。我不希望重复别人能说的内容,比如建筑的背景,用什么东西造的,我可能会说,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建筑好,好在哪里,哪些处理绝妙,哪些给了我很大启发。我会说这些,然后用镜头把这样的感受拍出来。